2012年10月15日

瀚漠孤城(駭人的聲音 續)


推鑑望蒼穹,雲冪嵐晞閉夜星。最末秋聲聽不得,才聽,又是寒蟬第一聲。
風澈曉寒驚,凍雨微光夢乍醒。風捲足涼輕步顫,稍停,殘葉蕭蕭又見冬。 
                                        調寄《南鄉子》

    山月皎皎,映著寒冷的地面,也照拂著還沒睡著的愁人。夜風揚起了一片片大漠黃沙,撲天捲地地肆虐著塞外冬夜。燕涼之境闃無人跡,放眼望去無限蕭瑟,在這早已被世人遺忘的地方,就算是白天,也只有偶爾踏起沙塵的駱駝商旅及尋寶者來此處湮滅許久的古城挖掘傳說中的寶藏。    古城,據說這裡曾經有座古城,然而於百餘年前在金戈鐵馬後只留下灑在地面上、石牆上的鮮血。離開戰士身體的鮮血無情,在炙陽下蒸發,只留餘下的漬跡,默默記錄下這靜謐百年間的歲月。    但這一夜,燕涼卻揮別往昔的沉默。因為有人,這少數的幾個人,將在這看似平靜的一夜掀起久違的篇章。


    古城外十八里的地方還隱隱約約看得到燈火,燈火是由帳篷內透出來的,這帳篷不是軍帳,而是遊牧民族常用的、外面披著厚皮的帳篷,帳篷外站著兩個為禦風沙而層層裹裹佩刀的武士,雖然已是層層裹裹,但仍然忍不住發顫,因為他們平常是生活在溫暖的地方。


    帳篷內,一盞燭光,兩個人。

    「我們要談的事沒忘記吧?快說出藏寶藏的地點!」一個披著厚裘衣面露精光的男子說道,氣息在帳篷裡擾動著燭火,帳篷外看到的是一明一滅的昏黃,如同匣劍帷燈般的引密
    「那堡主你也沒忘記你的承諾吧?」回答的是個少女的聲音,不過由於她將頭包起,所以僅能從她寒星般雙眸的凝視窺探她的真意。
    「豈敢豈敢。」裘衣者說話同時,取出了一張價值不斐的銀票捏在雙指之間。在搖曳的燭火下,身後應在帳篷的影子時大時小。
    「你們日日夜夜殷盼的寶藏,想必仍然還在古城廢墟內。」少女確定完銀票上的數據後說「早上要你們盯梢的那個人,也就是知道寶藏的人。」
    「喔?如何得知?」
    「我們的人意外間聽到的,接著根據我們組織的觀察,那人常常往古城裡面走,所以推論這寶藏必然龐大,無法一時間帶走。」
    「再來,還有嗎?」
    「對了!他還有提到甚麼神像、藏書房云云,還有,他是個聾子。」
    「那如何知道你們的消息是正確的?」
    「寒雨連江的消息絕對不假。」真是簡單而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既然是如此珍貴的寶藏,為何你們寒雨連江不要?」小心的人,總是比較適合存在於世上。
 「這是買賣,是交易,其他事情無以奉告。」幸好遮臉的布也掩飾了她心裡的慌張,但她仍然用手穩穩地接過銀票
  
    莫約一刻鐘後,原本的帳篷已經消失,只聽到漸漸遠去的駱駝蹄響。
    這藏書房在古王城東側,想必是當年統治這裡的王室圖書室,誰知道百年荒蕪,這裡已瀰漫著腐朽的味道,是木書架、是書,還是這裡陰鬱的空氣? 

    黃色斑駁的石牆及一盞新點的油燈,石牆斑駁,好似一碰觸到就會掉下塵屑;油燈曳曳,髣髴閃爍的霓燈,燈下一個正在閱讀古籍的人。冷殤風在古城內,而且正在閱讀著古書,桌上還擺著幾冊。對冷殤風來說,這個古城並不陌生,因為在他離開青雙寨後曾經在這裡度過一陣歲月,但他有放棄煙花繁華之地而隱遁到這淒涼之境的理由嗎? 

    這裡是燕涼古城中的藏書房。為何冷殤風會出現在藏書房,這也許只有冷殤風他自己知道,他甚至知道古城為何遭受干戈,因為這無情的戰火,只帶走這座城的生機,卻未帶走他的價值。
    與平時一樣面對層層架架的斷簡殘篇,但今日冷殤風卻有布一樣的感覺,翕忽,他的眼皮跳了起來,這似乎暗示著某種即將到來的劫厄。
    稍早,冷殤風從二十里遠處的市集騎駱駝回到古城的時候,依他至小培養出的謹慎小心能力,他隱隱約約覺得被盯梢了。但他實在想不通,隱密如他,竟然還有人懷疑而且跟蹤他。

    雖然這個夜晚冷殤風提高了戒備,但他仍然不知道有人走入藏書房,走入藏書房的是三個人,一個空手,一個佩刀,另一個拿著燈火。

    「要命就不要動!交出寶藏免你一死。」帶頭的裘衣人說道,身後拿刀者也擺好了架式。

    沒有回應,裘衣人忘了他耳聾這件事。冷殤風感受到人走進藏書房的氣流,站起轉過身來。 
    「別敬酒不喝喝罰酒,交出寶藏!」裘衣人見冷殤風還是沒反應,終於想起他根本聽不到。    「鍾敏,活捉!要活不要死!」對著持刀武士說。武士刷的一聲刀出鞘,展開刀法逼近冷殤風,欲以一招「力劈華山」,攻擊之虞順便試試眼前這人的功力。
    說時遲那時快,下一秒,是誰都沒預料到的事情,持刀武士踉蹌地疊在一旁,而他原本手中的刀竟在冷殤風左手上,這一連串扣住脈門、奪刀、發掌,竟是一氣呵成。裘衣人見眼前此人竟非易與,連忙縱身一躍加入戰圈。人未到,掌先至。一股巨大壓力直逼冷殤風,冷殤風連忙持刀一格,竟覺手臂痠麻。他也一樣沒料到此人膂力竟如斯之大,心中更加小心,起手回手,三招既過,三招過後,兩人各知敵我實力相當,更加不敢懈怠。但裘衣人所帶來的兩個人自也不吃素,見到兩人戰局僵持,連忙上前圍攻,尤其是方才被奪刀的武士,更欲報一招奪刀之恥。
    加入二個武士後,冷殤風明顯處處受挫,只得藉著藏書室林立的書價稍作掩護才不至落敗。他心中暗道:「如今三人合攻,我必敗無疑,若不想方法脫困,我命危矣!」
    忽然間,一個轉圜,他心生一計,臉上不免露出笑容。裘衣人瞥見這笑容,心知必有奇招,故而攻勢稍轉為守勢。也就在此時只見一本書破空飛出,目標不是人,而是牆上的油燈。
    燈滅當下,有三人本能性的將頭往燈滅處轉,也就在此時,冷殤風用盡全身功力,大喝一聲,一招「犁庭掃穴」向裘衣人刺出。他知道,生與死就在這一刀!
    刀鋒無情地、迅雷不及掩耳地穿過裘衣人前胸,但就在裘衣人嗅到死亡味道的同時,他奮力一掌擊出,這掌,畢生精力與憤怒。
    「砰」的一聲,冷殤風身子撞到身後的放書的木架,緊接著便是架上藏書栖栖簌簌落滿地的聲音。兩個武士正驚懾於突來的黑暗,不及聞聲而來,然縱使重傷,等級的差別仍讓空間中迴盪著兩聲悽絕的慘叫。

    冷殤風此時倚靠著書架,五內翻騰,腹痛如絞。斷掉的肋骨,刺痛著他的肌肉;急促的呼吸,說明著肺部的重傷,他好不容易吐出幾口鮮血,心道:「這廝好厲害的掌力。可惜我練這藏書室裡的秘笈還未功成就已被人探到。看來此處已非吾久留之地了。」


    這天夜裡,古城的城門之外,一直站著一個蒙面的少女,她露出剪水般的雙瞳,不時地向古城門內望去。直到晨曦廣澈,東方既白之際,只見她發出聲感嘆:「唉,事情好像跟我猜測的一樣。」稍微側一側頭,跨上身邊的駱駝朝市集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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